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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梁村村里人不多,农忙节气就在村里干活,田里的活干完,成年男性都是结伙出去打猎,一干老少一年到头都在忙,辛辛苦苦混个温饱。孔盛冬不想当一个吃闲饭的人,每天一有空就缠着比他大四岁的冯五哥教他打猎。练习了几天射箭,冯家人都发现孔盛冬在这方面没有一点天赋,能拉开弓,但一放箭,箭矢就飞了,射到哪里全凭运气;他也剥不了兽皮,处理不了野山鸡和大雁,看见了内脏、闻到血腥味道就心慌,全身冒冷汗;干农活气力小,以前也没干过,他干完了别人还得帮他重新干一次。
冯家人都是善意的开开他的玩笑,也没计较什么。好在他家传识草药多,只能和冯五哥出门打猎时尽力多采点草药,多背点柴火。七姑娘比他生辰大三个月,其实两人也就差不多,孔盛冬也只能有些郁闷地叫七姐。七姑娘对他很好,大概是同情他的遭遇,能帮他干的活都干,弄得孔盛冬见了七姑娘反而总不好意思。村里人乡亲也都憨厚朴实,每日想着能吃饱饭就对生活很是满意。老百姓大都是善良的,坏人什么时候也饿不死,这个破年月逼得许多好人变成了坏人。
村里还有几户特别的人家,一户是一对父子,都是读书人,人称李老夫子和李小夫子。本来李老夫子早年在幽州城做刀笔小吏,后来搬回了祖籍云州城里,本来有两个儿子,前两年同时被紧急抓丁,抵御契丹人南下进攻。结果二十一岁的老大战死,十七岁的老二李小夫子被砍废了左臂,左臂使不上力气,只能垂在身边,成了残疾。两个风华正茂的读书人硬是被逼上了战场,不明不白的死了一个,残疾了一个。李老夫子背着两捆破书,带着小儿子搬到山里的双梁村,开了些山地,平时务农,一并教教村里的孩子读书识字,这几年教出不少孩子,深得村里人尊重。
冯老大、冯三哥都不识字,冯老大去请求老夫子,想让冯五哥和孔盛冬继续跟着父子两人读书识字。李老夫子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毕竟在村里有些闲暇,多教几个人没什么。慢慢接触下来孔盛冬和李小夫子很投缘,冯五哥刻薄地说他俩有缘是因为都残疾,干不了重活......这人真不如他三哥,冯三哥人好,话不多!
村外山顶北坡还有个小道观,里面有师徒二人,张老道和捡来的徒弟张小道士,救回孔盛冬那天,他听到的那个苍老说话声就是张老道,平日里这道士也不修边幅,因为会看跌打损伤、伤寒咳嗽,村里就把他当大半个郎中。老道冬春大多在双梁村破道观,夏秋则带着徒弟多在上泉镇里算命、画符、做道场、做法事。他说这叫凭本领吃饭,化外积善修行。小道士和孔盛冬年龄相仿,善良淳朴,时常来村里和同龄人一起河边摸鱼、上山采药;老道士也时不时穿着一身破布道袍在村里逛,尤其喜欢到老夫子家谈天说地,两人一儒一道也有些共同话题,成了一对乡野好友。
冯家是村里大户,另外还有孙家兄弟三人,和两个妹妹过活,也算大户人家。本来村里也没多少人家,所以全村隐隐就以这两家为主,都互相帮扶着一起生活,就像一个大家族一样,除了隔三岔五去上泉镇买卖生活物资,全村过着与世无争的太平日子。大家都过着清贫的日子,反而人情味很重,谁有了难处大伙都能伸手相助。
对于从小生长在商贾环境里的孔盛冬,倒是难得感受这小山村的平和温馨,尤其这段日子里,经历了人生大悲喜的他越发珍惜这里的每一个善良的人和在这里的每一天时光。他尽量把过去半个月家破人亡累积的痛苦埋在心里,装出一副大人般沉稳的样子,慢慢他也融入到这片宁静的小天地中。
“走了,该上进山了!”冯五哥每天早上一喊孔盛冬,他便格外开心地爬起来一同进山,虽然帮不了五哥什么大忙,但两个人都习惯了一起进山,一起忙碌,一起回家的感觉。冯五哥也发现孔盛冬认识不少原来他们都不熟悉的草药,有些拿到上泉镇还挺值钱,慢慢和这个小兄弟关系越来越好。
“天黑就早点回来!”每天七姑娘和大嫂都重复交待着出门的男人们,然后开始忙碌的一天。晚一些安排好晚饭,远远守在进出山口的弯弯山路,看着西边的日头等着每个人回家。
此刻小村的宁静反而与大势完全不同,向南几百里外,唐朝各路勤王军队已经和逃出长安的黄巢军在陈州附近杀得昏天黑地。黄巢军队粮食耗尽,抓人把人塞进磨盘磨了,做成军粮,过村屠村,过城屠城,中原大地甚至出现了十几里看不到人烟的惨象;几路合围的唐朝军队也已经是穷凶极恶,犹如过境蝗虫,继叛军之后将所见之粮全数搜刮,所见之人全部充丁。被任命为河东节度使的李克用指挥沙陀军及当地唐军,联合黄巢叛将朱温所部汴州军,连续几个月不停尾随攻击黄巢军队,并从云州、代州调集大量粮草物资南下供给。各方势力都心怀鬼胎,有的是要抢功劳,以期日后加官进爵;有的是图谋发展壮大,割据一方,待黄巢一灭,封疆裂土,拥兵自重;还有的只在战局外围摇旗呐喊,守土自封,竭力保着自家的领地不受战乱影响。而北方的契丹、党项人联合了众多游牧部族也都蠢蠢欲动,对已经国力衰败的大唐虎视眈眈,磨刀霍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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