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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鳄食溃兵(第4页)

浮桥上的弩箭仍在不断发射,每一支都带着唐军的怒火与忠魂的期盼。河水重新覆盖了河床,却盖不住那些刻在骨血里的仇恨与因果,正如玄奘法师所言,欠下的血债,终究要一一偿还。

第四节 :梵业证果

火药爆炸的余温仍炙烤着滩涂,王玄策拖着断足踏入爆心中央,焦黑的泥土在脚下碎裂,混着未干的血迹黏在官袍下摆。断足处的金线不知何时挣脱了布帛束缚,如灵动的银蛇在地面游走,末端的尖刺轻轻触碰着散落的鳄甲碎片,竟泛起细碎的金光。他俯身稳住身形,指尖刚触到地面,金线突然腾空而起,朝着河道中聚拢的鳄群飞去。

“王正使,当心!”蒋师仁策马紧随其后,陌刀横在胸前戒备。可下一瞬,他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收住了缰绳——三百条战鳄在金线的牵引下齐齐上浮,巨大的身躯以河为纸、以鳞为墨,竟缓缓铺开成一幅巨大的文字阵列。阳光穿透硝烟照在鳞甲上,每片铁鳞反射的光斑恰好组成一个篆字,连起来正是《唐律疏议》中“擅杀唐使”的罪条全文:“诸化外人,同类自相犯者,各依本俗法;异类相犯者,以法律论……若杀唐使,斩立决,籍其家。”

那些仍在挣扎的天竺残兵见状,瞬间瘫软在地,当年杀害使团时的嚣张气焰早已被恐惧吞噬。王玄策立于爆心高坡,望着河面如活字印刷般铺展的罪条,断足的疼痛似乎都轻了几分——这是来自大唐律法的审判,也是二十七位忠魂期盼的公道。

“这群贼子,早就该受律法制裁!”蒋师仁怒喝一声,双腿一夹马腹,陌刀带着千钧之力劈向河面的罪条。刀气呼啸而过,并未损伤半片鳄鳞,反而震得鳞甲间泛起层层涟漪。涟漪散去时,数十块莹白的骨片从鳄群中腾空而起,每块都刻着细密的梵文经咒,赫然是当年被天竺人劫掠的佛骨仿品——当年玄奘法师西行带回的佛骨曾在此地暂存,天竺贵族为掩人耳目,特意仿制多枚藏匿,没想到竟藏在了鳄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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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师仁伸手接住一块佛骨仿品,指尖刚触到经咒纹路,仿品突然从中裂开,露出里面卷着的绢纸。他展开绢纸细看,暗红色的字迹虽已斑驳,却字字清晰,竟是天竺贵族联名写下的认罪血书:“贞观二十一年秋,与吐蕃残部合谋,劫杀大唐使团二十七人,夺佛骨,掠财物,罪该万死。”绢纸末尾还按着鲜红的指印,正是那些躲在王城之中、自以为能逃脱制裁的贵族标记。

“原来他们早有预谋!”王玄策接过血书,指腹抚过那些潦草的字迹,胸口的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膛。去年使团抵达天竺时,这些贵族还笑脸相迎,转头便纵容军队围堵,如今血书铁证如山,更显其虚伪狠毒。他正欲将血书收起,怀中的铜佛最后一块残片突然发出灼热的温度,不等他伸手取出,残片已自行破空而出,在河面炸裂成漫天金粉。

金粉飘落的瞬间,那些认罪血书上的暗红血迹突然沸腾起来,顺着绢纸纹路蔓延,与金粉交融在一起,渐渐凝成一行鎏金大字。蒋师仁眯眼望去,那字迹端庄肃穆,正是文成公主的笔迹,写着八个字:“以鳄为证,以业为刑”。

“以鳄为证,以业为刑!”河对岸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幸存的天竺贵族被吐蕃骑兵押解至此,见此景象纷纷面如死灰。不知是谁先跪倒在地,其余贵族也跟着双膝触地,颤抖着抽出腰间的短刀,割下自己的发辫抛向河面。黑色的发辫在水流中散开,又在金线的牵引下聚拢,竟精准地拼出“服罪”二字,每根发丝上都缠着细小的金属残骸——那是唐军制式箭头的碎片,当年正是这些箭头,没能护住使团的忠魂。

王玄策望着“服罪”二字,眼中闪过一丝泪光。他想起去年突围时,李参军为了掩护他和蒋师仁,身中数十箭仍死死挡在敌军面前,那些箭头正是如今缠在发丝上的模样。断足处的金线突然再次绷紧,牵引着那些箭头残骸从发丝上脱落,齐齐浮空而起,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温暖的金光。

箭头残骸在空中飞速移动,时而聚拢,时而分散,渐渐勾勒出熟悉的轮廓——朱红的宫墙、巍峨的城楼、悬挂的宫灯,赫然是长安皇城的模样!朱雀门的位置格外清晰,门前列着数杆残破的旗帜,正是天竺王的象征——那些旗帜曾在王城上空飘扬,如今却成了唐军的战利品,屈辱地陈列在皇城门前。

“是长安!是朱雀门!”蒋师仁激动得声音发颤,他离家西征多年,此刻望着空中的皇城轮廓,险些落下泪来,“咱们做到了!不仅为兄弟们报了仇,还扬了大唐国威!”

王玄策抬手抹去眼角的湿润,断足稳稳地站在爆心中央,望着空中的皇城轮廓,仿佛看见了长安街头的繁华,看见了陛下审阅奏报时的神情,看见了使团兄弟们含笑的脸庞。河面的鳄群仍维持着罪条的阵型,鳞甲反射的光芒与空中的金光交织在一起,将“擅杀唐使”的罪条与“服罪”二字映照得愈发清晰。

跪在地上的天竺贵族早已泪流满面,他们终于明白,这场复仇从来不是意气用事,而是大唐律法的延伸,是因果循环的必然。那些曾被他们轻视的唐军忠魂,终究借着鳄群与律法,讨回了所有血债;那些他们试图掩盖的罪行,终究在佛骨与血书的见证下,暴露在阳光之下。

夕阳渐渐沉入西山,空中的箭头残骸仍稳稳地维持着皇城的轮廓,朱雀门前的天竺王旗在晚风的吹拂下,仿佛在无声地忏悔。王玄策握紧怀中的铜佛残核,感受着那残留的温度——这温度,是文成公主的远见,是玄奘法师的警示,是唐军工匠的执念,更是二十七位忠魂的期盼。

“收兵。”王玄策轻声下令,声音虽轻,却带着千钧之力。蒋师仁高声应和,转身传达命令,吐蕃与泥婆罗骑兵整齐的应答声,在殑伽河上空久久回荡。

河面的鳄群缓缓散开,金线收回断足之处,只留下“服罪”二字在水中漂浮。空中的皇城轮廓渐渐淡去,却在每个人的心中刻下了永恒的印记:大唐的尊严,不容侵犯;犯我大唐者,虽远必诛。

第五节 :金鳞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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