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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珠在王玄策腕间凝成新的血字:“甲随刃走,象为唐兵”。他将骨刀插进岩洞地面,刀身的蜂窝孔洞突然喷出金色气流,三千副青铜象铠竟顺着气流自动组装,甲片碰撞声在洞里汇成雷鸣。最前的白象主动钻进一副象铠,铜甲与它的躯体严丝合缝,护额上的唐字与象牙的鎏金交相辉映,活像尊会呼吸的金甲战神。
蒋师仁展开人皮地图上的红点标记,发现每个红点都对应着天竺的佛教圣地:“王正使,这七个地方藏着天竺王室供养的佛骨,阿罗那顺正是靠这些佛骨笼络僧众。”他用陌刀挑起驯象师的尸体,尸身背后的刺青突然显现——那是幅简略的地图,与人皮地图上的红点完全重合,只是每个点旁都画着骷髅头。
战象们陆续钻进青铜象铠,岩洞渐渐被金色的甲光填满。王玄策注意到每副象铠的护腹处都有个暗格,打开后里面是块巴掌大的唐镜,镜面映出的不是人影,而是长安朱雀大街的景象。他突然明白,这些甲胄不只是军备,是泥婆罗王留给唐军的信物,证明他们始终认大唐为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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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象驮着王玄策走出岩洞时,三千副青铜象铠已列成方阵,甲片上的“将作监”字样在暮色里泛着金光。蒋师仁将人皮地图卷好塞进怀中,发现地图边缘的针脚里藏着半张纸条,上面是那陵提婆王的笔迹:“唐使若见此图,泥婆罗已无王,唯以象兵三百、甲胄三千,助唐复仇。”
王玄策的腕伤突然停止流血,伤口处的九头蛇印记与骨刀产生共鸣。他举起骨刀指向天竺方向,三千头披甲战象同时屈膝,铜甲与地面碰撞的声响震得冰层开裂,露出底下埋着的唐军制式箭簇,箭头都刻着“陇右道造”的字样。蒋师仁数着箭簇的数量,竟恰好与岩洞甲胄的数目相同。
“王正使,这是天助我也。”蒋师仁的陌刀在掌心转了个圈,刀镡的“弑君者”三字已彻底被金光覆盖。王玄策望着恒河方向的七个红点,突然想起玄奘法师说过,泥婆罗的雪山里藏着能断一切虚妄的神刃,此刻骨刀传来的温热触感,让他确信这柄以忠魂铸成的利刃,终将劈开天竺的佛骨迷障。
战象方阵开始移动时,青铜甲胄摩擦出的声响竟与《秦王破阵乐》的鼓点合拍。王玄策低头看了眼腕间的印记,又望向岩洞深处残留的象铠布签——那些布签上的字迹虽已模糊,却能辨认出“护唐使”三个字,像是当年的工匠特意绣上去的。血珠在空中最后一次凝成字迹,这次是他自己的笔迹:“借兵复仇,以甲还恩”。
第四节:铠中藏秘
王玄策踩着青铜象铠前行时,金铁铸就的假趾在甲片上划出火星。他断足处的木屐早已磨穿,吐蕃工匠临时打造的铁趾套裹着层层麻布,此刻正与象铠的护腹甲片碰撞出脆响。最前那头白象的铠甲突然发出咔嗒轻响,王玄策俯身用铁趾尖抵住甲缝,整副青铜铠竟如活物般震颤起来,甲片顺着铁趾划过的轨迹层层脱落,在空中拼出架丈高的云梯,梯阶的榫卯处还留着唐军器械营特有的楔形印记。
“王正使,这甲胄竟是活扣!”蒋师仁的陌刀在掌心转了半圈,刀气扫过云梯时,梯阶突然从中间裂开,露出空心的夹层。里面裹着卷泛黄的羊皮纸,边角被虫蛀得发脆,却仍能看清上面的暗红指印——那是泥婆罗王那陵提婆与太宗皇帝的血指盟约,二十年前两国和亲时,以指血混合朱砂按下的印记,此刻正顺着纸纹渗出淡淡的血色。
王玄策展开羊皮纸的手微微发颤。密信开头的“天可汗亲启”四个字力透纸背,墨迹里混着细碎的金箔,那是泥婆罗王室专用的龙脑香墨。信中说,当年戒日王吞并北天竺时,曾逼迫泥婆罗献上七具佛陀指骨,作为臣服的信物,那陵提婆王暗中将佛骨藏匿处刻入密信夹层,只待大唐使者来取。蒋师仁用刀尖挑起信纸边缘,果然看见夹层里嵌着极细的银线,正顺着指印的纹路闪烁。
白象突然用鼻尖指向空中。最后一块铜佛残片悬在云梯顶端,在暮色里泛着熔化的金红,像是将熄的炭火。王玄策刚要伸手去接,残片突然炸裂成漫天金粉,佛血凝成的液珠从粉雾中坠落,恰好落在羊皮纸上。那些血指印突然活了过来,顺着纸纹游走重组,最后凝成行狂草:“借尔象兵五千,换天竺佛骨七具”,笔锋竟有几分太宗皇帝的飞白气象。
“五千象兵?”蒋师仁的喉结动了动,望向岩洞深处。那里的青铜铠仍在陆续重组,有的化作投石机的支架,有的拼成攻城槌的锤头,每个部件的接口处都刻着“将作监”的编号。王玄策突然想起血饲战象时,岩壁崩塌露出的暗格里,还有两千副叠着的象铠,当时只当是备用甲胄,此刻才明白那是泥婆罗王暗藏的兵力——每副铠甲里都封存着象兵的魂灵,只待密信激活便能显形。
远处河谷传来战象的哀鸣,声线里裹着濒死的绝望。蒋师仁跃上崖壁观望,只见幸存的十几个泥婆罗驯象师正跪在雪地里,每人手中都握着柄短刀。他们的皮甲上还沾着同伴的血,却齐齐望向王玄策所在的岩洞方向,为首的老者突然举起刀,用生硬的汉语喊道:“为报唐王恩,魂归雪山护佛骨!”话音未落,十二柄短刀同时划破脖颈,血柱喷溅在雪地上,竟慢慢晕染成个丈许见方的“唐”字,笔画间还冒着热气。
“他们在献祭。”王玄策摸着云梯的木阶,发现梯柱里嵌着泥婆罗的经文木牌,“这些人是那陵提婆王的心腹,知道佛骨的真正藏匿处。”血字在雪地上渐渐凝固时,岩洞深处的青铜铠突然发出震耳的轰鸣,两千副甲胄同时解体,甲片在空中组成五千个模糊的象兵轮廓,每个轮廓的胸口都亮着红点,与人皮地图上的标记完全对应。
蒋师仁的陌刀突然与云梯产生共鸣。他挥刀斩断梯阶的瞬间,里面滚出个铜匣,匣内铺着吐蕃氆氇,放着七枚玉印,印文正是泥婆罗七座神庙的名号。“王正使,这是开启佛骨地宫的钥匙。”他拿起枚印着“湿婆庙”的玉印,发现印底刻着行小字:“每取一骨,需以象兵魂灵为祭”。王玄策突然明白,泥婆罗王的盟约从不是交易,而是以整个王族的忠魂作保,要让天竺归还掠夺的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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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象用鼻尖卷起羊皮纸,金粉在纸上晕开新的字迹:“恒河九曲,佛骨藏于第三弯石窟”。王玄策将铜佛残片的最后金粉抹在玉印上,印文突然亮起绿光,与空中的象兵轮廓连成金线。那些轮廓开始变得清晰,露出穿着唐军明光铠的躯体,腰间悬着的陌刀竟与蒋师仁的刀一模一样,刀镡上都刻着“百炼”二字。
“是显庆年间失踪的唐军。”蒋师仁的声音发哑。他认出最前那具轮廓的铠甲,胸前有块月牙形的凹陷,与当年护送嫁妆的校尉甲胄特征完全吻合。王玄策突然想起卷宗里的记载,那位校尉是太宗皇帝的亲卫,临行前曾立誓“若失圣物,魂守雪山”,此刻看来,他与麾下士兵果然化作魂灵,守了这峡谷二十年。
雪地上的“唐”字突然渗出汁液,顺着冰层的裂纹流向河谷。王玄策踩着金铁趾尖跟上时,发现汁液在雪地上画出条隐秘路径,直通天竺边境的密林。空中的象兵轮廓开始移动,五千个红点如星群般朝着恒河方向飘去,青铜甲片碰撞的声响里,竟掺着唐军的甲胄摩擦声,像是两支跨越时空的军队正在合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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