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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挚言简意赅,将骊山大墓发现的成人尸骸与缺失天灵盖的孩童骸骨之事首先禀明,语气平直,不带丝毫渲染。
接着,他又提及通过孩童发髻中异样麻绳的线索,顺藤摸瓜查到胭脂铺与麻绳铺,牵出所谓“阴阳命定”之人的传闻,以及今夜与严闾的两次遭遇与对峙。
这其间曲折离奇、细枝末节若是让阿绾来说,怕是能绘声绘色讲上几个时辰,但到了蒙挚口中,却只剩下冷硬的事实,三言两语便已概括完毕。
令人惊异的是,案几后的蒙恬与蒙毅只是凝神静听,面上并无半分疑惑,仿佛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在他们意料之中,甚至可能知晓得比他所汇报的更为深远。
阿绾在一旁悄悄扁了扁嘴,心下有些不服气,觉得这般精彩的故事被说得如此寡淡,真是浪费。
不过,她的注意力很快又被那近在咫尺的羊肉羹汤的浓郁香气吸引了去。
那香气霸道极了,混合着炖得烂软的羊肉特有的醇厚、不知名香料的奇异芬芳以及汤汁滚沸时带出的暖融融水汽,在这充满书卷和威严气息的书房里,显得格外诱人。
她偷偷地、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心中哀叹:就算吃不到,多闻几口也是好的。军营里的饭食怎能与这等精细之物相比?就算当初在明樾台,能蹭到些好吃食,也总是提心吊胆,从未能安心享用……她的思绪又飘远了,神游天外,以至于——
“你为何要多管闲事?!”
一声低沉却如同惊雷般的怒吼骤然炸响,震得书房内的烛火似乎都晃动了一下!
那是蒙恬的声音,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震怒与斥责。
阿绾被吓得一个激灵,猛地回神,只见那位身形魁梧的大将军已然勃然变色,那双鹰隼般的利眼死死盯住蒙挚,磅礴的威压如同实质般倾轧过去,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蒙挚在这突如其来的怒火下,竟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才稳住身形。
“孙儿……孙儿职责所在。”蒙挚稳住心神,据理力争,声音虽努力保持平稳,却也能听出一丝紧绷,“骊山大墓工地区域内发现不明尸身,且数量众多,死状诡异,按《秦律·厩苑律》及军中条令,凡营垒、工地区域发生命案,主将皆有稽查之责。孙儿身为骊山营区警戒统领,自然要查问清楚。若……若日后陛下问起,孙儿亦能有凭有据回话。”他引述秦律,条理清晰。
“谁让你查的?!”蒙恬根本不听他解释,猛地一拍案几,那沉重的楠木案几发出“砰”的一声闷响,上面的竹简都跳了一下。他眼中有火,逼视着蒙挚,“是你自作主张?还是陛下有明旨?亦或是我有手令给你?!”
蒙挚被问得一怔,一时语塞。
蒙恬见他如此,怒火更炽,声音冰寒刺骨:“此事你早已呈报御前,陛下只回了一句‘知道了’,可对?之后所有勘查追索,皆是你擅自行动,是也不是?!”
蒙挚的嘴唇抿成一条坚硬的直线,在祖父如同雷霆般的逼视下,沉默了片刻,才极轻地应了一声:“……是。”
一旁的蒙毅眼见兄长动了大怒,连忙打圆场,温言劝道:“大哥,息怒,息怒。挚儿年轻,做事难免求个水落石出,这也是尽责之心。况且查一查,掌握些情况,总非坏事,万一陛下日后问起细节,挚儿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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