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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真对她何等了解?见状便知不对,但没有逼问,只是唤她:“解了斗篷来里头坐,暖和。”
含霜急得要命,见问真想不起那些,又没法提醒,只能先斟了热腾腾的消寒茶来,“晚上没备多少茶,只有一点生姜驱寒汤,是预备上夜的人用的,季娘子将就将就。”
季芷道谢接过,“我难道是多么尊贵讲究的人?”
她捧着姜汤在暖炉旁坐了一会,身体渐渐暖和过来,对问真笑道:“阿蘅驾车送我回来的,还不算太冷。——为免您担心,我还是告诉您一声,我忽然回来,并非因为阿蘅的事。”
抱着一点做姊姊的心,她并不愿意替季蘅直接表明心迹——对上位者而言,不可避免的是用心越多的东西越显得珍贵,得来太容易,便不易珍惜。
问真目前看起来并无糟践人感情的恶习,但她还是希望季蘅的感情能更被重视一点,毕竟那小子目前已经深扎水底无可救药。
她再狼狈的样子问真见过,并没什么好隐瞒的,烤着火,慢慢说:“是我娘,说我总是这样并非长久之计,叫我早为未来考虑。如今还在我爹的孝中,她只叫我靠‘考虑’,等出了孝,是什么样就不一定了。”
她说着,露出一点苦笑。
她说得委婉,但季母如果只是叫她“考虑”,随意就应付过去了,绝不至于逼得她大晚上冒着冷风回来。
问真看着她,哪怕在江州,季家破败的老宅里,季芷是坚韧挺拔,宁折不屈的模样,这会露出的软弱,在季芷身上是极少见的。
季芷或许只是在自言自语了,她喃喃道:“我头次成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说我想钻研医术,行医救人,他们说那郎君性子好,同意我成婚后继续在医馆做事,我虽不想,嫁了。”
最终结果如何,众人都清楚。
问真说:“你若不想嫁,就在我身边很好,等过几年,问星和你的身体都好些了,我在京里给你开个医馆。京中正经在医馆中做事的女医不多,深宅大院里需要女医生的夫人娘子却很多,凭你的医术,三两年名满京师不成问题。”
“我只是不明白。”季芷似是无奈,又或许是疲惫,她微微闭上眼,“在江州困境中,她处处听我的,我们一家人一条心,什么都熬过来了。怎么如今日子好起来,我说的话,就又成了无须在意的耳旁风呢?阿蘅说几年内不愿成婚,她再絮叨,最终还是退让,没与阿蘅争执。”
这其实才是最令季芷难受的。
在逆境中,她短暂地成为过家庭的顶梁柱,拥有主导权;如今回到顺境,季母便自然而然地又将女儿放回了附属位置,想要她听从自己的想法,而儿子,则成为了季母心中丧夫之后下一个依靠的人。
问真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沉默一下。
幸好季芷不是遇事只会自艾自怜、悲痛伤心的人。
从她顶着朱六郎背靠县令施给的压力,硬是坚持数月没有屈服,直到抓住徐问真这根救命稻草,便能看出她是遇强只会更强的人。
没等问真斟酌好如何开解季芷,季芷便整理好心绪,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叫娘子听了一番烦心事了。”
“若能为卿解忧,我是甘愿听上一夜的。”问真冲她轻快地一笑,季芷心里最后一点郁气被这一笑冲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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