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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佩兰说道:“二十年前,了凡成了七梅庵庵主,容许庵堂收养的孩子吃肉,七梅庵许多香客觉得她亵渎神佛,从此都不来了,外头很多话也不好听,就这样坚持了二十年。太夫人倒是说了凡师太开明慈悲,不拘一格,不是为了香油钱一味讨好香客的普通僧尼,与佛也有独到的见解,就经常叫她来瞻园。我不信佛的,图个慰藉捐香油钱为母亲身体祈福,也没找什么大寺庙,都交给了凡,也是相信她的品行,是真的在行善积德。”
闲谈间,到了三夫人院里,粗使婆子和小丫鬟正在地上洒水驱热,见她们来了,纷纷提着水桶退到一边,垂首敛目,规规矩矩的,沈佩兰早就交代过,三夫人刘氏最厌别人不重视她,最好面子,和其交往,礼仪做足,言语殷勤即可,简单的说,就是做足了面子,给三夫人足够脸面,她就会给你脸面。
果然,沈今竹慎重其事拜见了三夫人,三夫人的目光像是带着西洋放大镜,将沈今竹从头饰到脚面都扫视了一遍。没留头的小姑娘用不着钗环,沈佩兰便在首饰上下功夫,沈今竹戴着一对淡金色的东珠耳坠,金镶碧玺石项圈;早上那套全是织金的衣衫已经换下,穿着全新的倭绸对襟褂,西洋蕾丝白绸做的裙子。沈佩兰这么用心打扮侄女,无非是表示侄女对初见刘氏这件事的重视和尊重。
审视完毕,一切满意,三夫人的脸上果然有了笑意,态度也立刻和蔼起来,她给了沈今竹丰厚的见面礼,满满一匣子呢,虽不知里头装了些什么,也知其出手大方。沈今竹谢过,恭恭敬敬亲自接过匣子,轻轻搁在身边的案几上,静静听沈佩兰和三夫人话家常。
谁知三夫人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身上,问了些几岁了,读了些什么书,喜欢吃什么等无关紧要的话,话题猛地一转,笑道:“果然是大了,现在这个知礼懂事的小模样,那里看得出三年前还和壁池壁莲两个丫头打过架呢。”
沈今竹暗道:三年前我才五岁啊,小孩子间打闹还当正经事记着,福嬷嬷说的真准,三夫人就是记仇护短爱面子,徐壁池和徐碧莲是姨娘所生,平日里三夫人这个嫡母对她们淡淡的,也只是面子上过得去,但是在外头非常维护这对双胞胎姐妹,稍受点委屈,就觉得是别人瞧不起三房是庶出,蔑视她这个三夫人,铭记在心,找着机会就打击报复。
“这事我都忘了。”沈佩兰故作若无其事的笑道:“今天带她去南山院里认瞻园的姑娘们,回来的路上今竹又是羞又是愧的说起,我才想起来,那年太夫人七十大寿,三个孩子为了一只蝴蝶争起来。如今孩子们大了,也知羞,小时候那些调皮捣蛋的事情提起来都知道害臊啦。难怪在南山院见面时,三个孩子都装作没有这事,亲亲热热像是初次见面呢。”
沈今竹心领神会,配合默契拿起纨扇半遮面装羞道:“姑姑,说好不提这事呢,怪不好意思的。”
“小时候不懂事,打打闹闹实属平常。如今长大了上学、习礼仪,以后表姐妹们要好好相处。”三夫人这才揭过此事,做出关切的样子问道:“听说松儿和秦氏吵起来了,秦氏晕倒请了大夫,这会子身子怎么样了?”
“大夫说无妨了,只是要静心养胎,莫要劳动了。“沈佩兰故做不知其幸灾乐祸,也一副忧心的样子说道:“唉,我也时常叮嘱松儿,秦氏本来心窄,女人有孕,性子古怪些也是常事,男子汉要多忍让,松儿也应了。又对秦氏说,松儿军务繁忙,来去匆匆,脾气急,有些话你别往心里去,互相忍让体谅才是。只是青年夫妻啊,拌起嘴来什么都忘了,话赶话的,说了些伤心话。”
“幸好没事,这两口子也和好如初,午饭也是亲亲热热一起吃。”沈佩兰说道:“要不然呐,今天下午我肯定来不了你这里,一而再再而三的爽约,明日就要向你赔罪啰!”
一席话说的三夫人很受用,嘴里却笑道:“瞧你说的,我们妯娌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最是懂礼知礼的了,你不能按时来,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我这个做三嫂的,哪能如此不体谅悌妇呢。”
沈佩兰说道:“就是因为三嫂最体谅我,我才要体贴周全,不能辜负你的心意嘛。”
三夫人面上似有动容:“唉,这个家里呀,就你这个妯娌最贴心了。”
这对妯娌互相试探吹捧,沈今竹听了一肚子酸水,见惯了沈佩兰或云淡风轻、或雷厉风行的处世态度,头一次见她居然有如此圆滑的一面,叹为观止。
其实沈佩兰这个幺儿继室不左右逢源,处处小心,如何能在瞻园站稳脚跟呢?
瞻园一共四房夫人,沈佩兰的娘家势力最弱。长房魏国公夫人林氏是翰林之女,清贵之家,林家世代书香,祖上也出过高官,这一代进士也有几个,官职都在四品之下,林氏的父亲曾经执掌南京翰林院,现已致仕回家修书育人去了。
二夫人常年随夫婿在福建,是福州当地望族之女。四夫人沈佩兰出身最简单,若不是哥哥们科举做官转换门庭,她这个盐商之女来瞻园,只有做妾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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