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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第2页）

苏祁摇了摇头。“我不会说的。”扔下这一句话，苏祁就要转身走开。苏恒情急之下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紧紧蹙着秀眉，连皱眉的动作都好看得要命，他冷冷道：“苏祁，你今天要不说，我日后要是知道你瞒了我什么，绝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

苏祁自嘲一笑，声音又轻又淡，似乎刚说出来就消散在空气里。

“……兄长，你一直在骗我，什么时候对我手下留情过？”

苏恒握住苏祁衣袖的手指一颤，借着这个微小的契机，苏祁就抽出了衣袖，转身离开了，走到门口的时候他似乎有些后悔，但身形在那里顿了一下，还是走出了房门。苏恒缩在宽大的椅子上，微微出神，过了好一会儿，湘儿才像一只猫一般蹑手蹑脚地溜进来，见苏恒不看她，有些迟疑，但还是道：“苏公子，刚才那个自称你弟弟的人让我告诉你，苏家已经不姓苏了。我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我让他解释清楚些他又不解释，只说你肯定会懂。”

苏恒沉默着，眼底神色愈发深沉。

宋蔺，竟然还是对苏家出了手。

……

宋蔺身着红衣只身站立在门口，清淡冷冽的气质被肆意的红衣染得多了分烟火气息，疏离的面容宛若冰雪铸成。没有人敢上前和他搭话，他身处喧闹的人群中，周围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欢喜，只有他无法感应到半分，像是雪山上的一棵孤松、空谷里的一株幽兰，总之不是凡尘之人。可若是不惧他表面的冷漠，细细打量，可以看见宋蔺深不见底的眼里其实隐含着些许几不可察的温柔。

苏恒的送亲队伍就是在这里停下，他在宋府的院子里上轿，然后直接从侧门抬出，绕过一条街后就在大门口落轿，宋蔺来接他，不过是走个形式，是有些仓促了。可是形势所迫，也不能大办。

宋蔺今天走得早，苏恒还没有醒，他起身穿好了衣服，穿好之后却还舍不得走，站在苏恒的床头，看了他好一会儿，苏恒简直没有一处生得不好看，睡着的时候仍然有诱人的绮色，莫名让宋蔺想到了“海棠春睡”这个诗意的词。他越看心里越满溢柔情，紧接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悔恨感击中了他的心房，简直让他无所适从，即使是苏恒为他挡剑时他都没有这般大彻大悟的感触。

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实在太蠢，对苏恒又太坏。他儿时第一眼见到苏恒就喜欢上了，可他不能接受苏恒的狠辣和算计，觉得像苏恒那样的人娶回家就是祸水。在这个时候苏祁又出现了，和苏恒有几分相似的相貌，又是他所欣赏的君子做派，自带一身清高傲骨，却又能不露声色地隐于完备的礼数之下，不知比苏恒的伪善好出多少倍。于是他似乎是理所应当地就认为自己该喜欢苏祁，对苏恒日渐暴露的无情无义的本性也越来越失望。

可他也没有那么强烈的愿望把苏祁娶回家，偶尔动了这个念头，又觉得苏祁肯定不会同意，于是一直搁置。他还是把苏恒当成妻子看待，偶尔苏恒做事做得出格了，或者是又动坏心思了，他就从旁警示，甚至插手搅了他的计划。可苏恒自从发现他喜欢苏祁后，对他的态度越来越敷衍，宋蔺心底便生出怒气来，对他也越来越没耐心，多次当众给他难堪，后来两人诸多争吵，若不是苏夫人从中调和，逼迫苏恒讨好他，两人早就连面都见不得了。

再然后就是和虞渊的那个交易。一边是美人，一边是苏家隐藏的那个秘密。掌握了苏家的秘密，莫说楚州，便是在越州和南州，宋家也会说一不二。宋蔺是修真者，道心稳固，只想问鼎大道，凡尘的名利并不动心，可雄图霸业，哪个男人敢说自己不想要？就连苏恒，多年里修行从不懈怠，他也想问鼎大道，但问鼎大道之后呢，苏恒想要的，不还是雄图霸业？而对于宋蔺这种天生冷心冷情的人来说，感情是不算什么的，所以他几乎没有犹豫，就同意了那个交易。

虞渊以苏盛的身份陪在苏恒身边，而苏恒从来没有注意到，苏盛看着他的眼神有多炽热可怕，那是势在必得、非要把他弄到手不可的。宋蔺曾经旁敲侧击，问过虞渊为何想要苏恒，虞渊却不肯开口，只是宋蔺每次看到苏恒对虞渊那般折辱，虞渊却甘之如饴的模样，他就很轻视鄙薄。

后来知道虞渊要给苏恒下情蛊的事情，宋蔺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他也默认了，果然看到苏恒中了蛊后对虞渊百般纵容、千般柔情，简直不像是他认识的那个蛇蝎美人。宋蔺的脾气越来越坏，看到苏恒就忍不住羞辱他，希望他对和虞渊纠缠不清的事情露出哪怕一点羞愧来，可是他没有，宋蔺就只能变本加厉，如此往复，逼得他和苏恒越来越远。再然后事情败露，虞渊被苏恒逼得跳崖，宋蔺当时也不知道虞渊能不能活，他觉得虞渊真是个疯子，为了苏恒的一句话竟然连命都可以不要，至少他对苏祁就绝对做不到这般。

虞渊命大，侥幸没死，和他合谋演了那一出好戏，从飞刀开始，就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局，苏恒一头栽进去，身败名裂，多年来的苦心经营瞬间化为乌有。宋蔺原本不愿做得这么绝，在封赏大典的当日也劝阻过苏恒，可惜苏恒没有意识到不对。而虞渊至始至终却未曾有过半分动摇，宋蔺又觉得，虞渊对苏恒是真狠，连他也做不到这般，他也不理解为什么虞渊要夺走苏恒的一切。

当初苏恒被关在地牢里后，宋蔺原本该遵守承诺，把苏恒交给他的，可鬼使神差的，宋蔺耍了个小把戏，偷天换日地把苏恒带回了宋府，想要藏起来。宋蔺一直没能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做，可现在他明白了。他是后悔。悔不当初。

悔他竟然直到今日才明白，自己原来早已对苏恒情根深种，竟还以为那不过是一时色欲熏心，可以轻易割舍。是他亲手把所爱之人一次又一次推到了别人怀中，何等愚蠢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