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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成见妻受苦,好似刀切心肝,即跑回家,向财主佬生借钱银,作打救老婆之用。各称不允,出于无奈,将田地贝古贱,变卖得银三百两之多。将一百补回婢父,作止泪银,其余二百作衙门之费。臧姑在官门又呕又泻。押了两月,然后放回。面目干枯,形容似鬼,皮消肉削,黄瘦如柴,不似从前之神精气爽矣。
有天装忤逆家婆,积埋一身罪孽,何处消除。岂料意外生灾,借端而发,因打死婢一事,捉去公门。
官府开堂,尚敢花言巧语,任你逞刁恃泼,难当三尺严刑毒打。几番方信丑人难做。呼天叫苦,生平之恶气皆消“恶人自有恶人磨,天仓满系掘头路。”至于二成之计,争估家财,胆敢欺兄,自为享用。谁知一场冤孽,究竟成空。负心人终无好结果。可知皇天有眼,最憎不孝不悌之人。
臧姑归家,二成请跌打先生来医伤痕,浸药酒、埋补丸,朝朝问候。臧姑有时出入,二成扶住而行,邻里或笑其愚。二成曰:“你唔在笑我,为夫之道应当如此。佢系我老婆呀!唔应份要爱佢么。”(知有夫道,不知有子道,所以谓这愚夫俗子。)一夕,大成睡中梦见,其父喜色而来曰:“大成你果然好仔,更难得咁好新妇。你老母一生丑禀,我与佢做半世夫妻,岂有唔知。惟大新妇能容忍佢,能顺受佢,能爱敬佢,可谓孝义贤良。你两公婆个的孝心,灶君每月上奏,西天值日功曹遇时奏闻玉帝。玉皇大帝一分欢喜,将来赐你两子登科,现在赐你金银满瓮。”大成曰:“两子登科,后来之事;金银满瓮,此银何处而来?”父曰:“银在后花园紫荆树头之下,小鬼移来。特报你知,你明日可往掘龋”父说完,含笑而去。大成惊觉,推醒其妻,告以父亲所言之事。珊瑚曰:“我两个唔系点样孝法,平心而论,将来生仔学翻你,娶新妇学翻我,自己都心足咯。”大成曰:“顺理行将去,随天吩咐来。”珊瑚曰:“如果掘出银,先捉一对猪伢来养,然后买几只牛仔,与人看守。年中亦有牛租谷呀!前者二叔所卖之田,其价极贱,不如赎回此契,亦是相宜。所剩之银,开一间当铺,或做糖房。捐个功名,起两间书房大屋。你话好唔好呢?”大成笑曰:“你即时想做财主婆么?”珊瑚曰:“唔通。”唔想夫妻通夜讲做财主佬之事。
讲到天光。烧热水,洗了面。大成谓妻曰:“你去巷后亚美叔借一张熟铁锄头,邻巷亚德三伯爷借锄头一张。”大成脱了个件金线帽,蝴蝶头鞋,深布白袜,蓝布长衫,拙高裤脚,卷起衫袖,手执锄头。珊瑚亦执一时精神爽利,得意洋洋。两人到树头处,你一锄,我一锄。珊瑚只晓绣花织布,锄不上三四十吓,自叫手软。大成笑曰:“如果有力,容你歇吓手,坐片时,然后再锄都做得。”大成亦系拈笔拈扇,斯文之士,安能有几多气力呢。谁知锄至七八十吓,气嘈起来,又要伸吓腰,又话臂头痛,话珊瑚曰:“你起身来锄,又到我歇手来坐吓咯。
”珊瑚笑曰:“你讲乜本事,重话想弃文习武,去学弯弓。”
大成亦大笑。
锄到大半朝,谓珊瑚曰:“你去归煮饭,买的猪骨煲汤,炙几两好酒,壮吓气力,补吓手骨,另切过二两瘦猪肉,切烂蒸鸡蛋,与老母食。”珊瑚曰:“记得咯。”临食饭时,横纹柴曰:“树头工夫不是你两人锄得,不如请人锄起便罢。”大成曰:“柴数无多,除了工钱,所值有限。现无别事,即管作拾柴烧。”食完又锄,锄至午后,连根拔起,易见功程。再锄几吓,轰震一声,似有白光飞出。扪泥细看,色白片片,圆而似杯口大者,装满一大瓮缸,知其银也。夫妻神情起舞,欲笑不能成声。二成忽来看见,忙忙指其兄曰:“亚哥,你太不良。
柴荆树头,乃系父亲遗吓,我着□你,你擅自锄掘,而不与弟商量,是欲瞒骗我也。唔做得,唔做得。是必要对分一半。你想独得,我与你闹官司。”(前者打死婢曾经闹过。)大成曰:“你不须忧,务宜两兄弟照派。”二成曰:“一字咁浅唔通,重要请舅父来处置么。我在此看守,叫大嫂去祠堂托秤。”
珊瑚即去,臧姑亦得闻之,急将几只老糠箩倒转在地,在由满地老糠而不计矣。担箩跑到,放好秤架,吊起秤杆。二成手执秤铊,睇住秤尾,臧姑扒银入箪,倒转于箩,每箩重一百斤。大成之银,秤轻几两,二成之银,足重有加,因二成掌秤故也。秤完,兄弟各抬回屋内。
二成拍掌而高跳曰:“做人至要有本心,我一世有难为人,(不过专工难为老母,难为亚哥而已。)故此天唔亏负我。前者为官门事,破费数百,心实不甘。如今得回几箩,添多几十倍。财壮人胆,此后买多几个婢女,就打死,奈我乜何!”(说到此句,何得话有本心。)臧姑曰:“以钱顶住柜。”(恶气复发。)二成曰:“个吓重唔系轮到我做财主佬,今晚可以饮得杯安乐咯。”即携银二元,出到市上,入京果烧脑铺,买好烧酒,籴白米头,秤烧鹅一只,切烧肉二斤。“该价多少?”
拈银出来秤,掌柜先生曰:“二成哥,你两个都系铜银,为何向至相熟铺头来混帐呢?”二成曰:“现在树头掘起,何得伪银。必定古时所藏千百年间,银色改变,不妨将锥试吓,方知我系好人。”掌柜果用一锥,谓二成曰:“全系精光铜,总唔驶得,非比夹心,尚有番的皮。”二成见无可奈何,求其赊隹。
掌柜曰:“费事登簿,勿买为佳。”将米倒回箩,将酒倒回埋,烧鹅猪肉挂番起。二成失意而归,殊无趣味。谓其妻曰:“初头作势,被佢当作铜银,真正唔抵。快将鸡?煮酒。饮过、啖起过。”才饮完,话妻曰:“明日快的共我浆洗衣服,我要去省城买货。”臧姑问其故,二成曰:“乡村间小墟场,铺户应承做掌柜,未曾学得半个月师,话好银系铜,真正好笑。今日所掘之银,系日久变色,拈到省城,银师必能识得出。等我办二百银货归来,拭开佢双眼去。但驾勿使但自认咁非凡。”是夜夫妻斟酌,俱是讲买田买地建造楼房,捐功名做财主之事,通夜不睡,讲完又笑,笑完又讲,不觉天光。
第二朝臧姑出巷,所讲说话,大有精神,高声响亮,三句唔理,便说我地个吓哈忧穷咯。有的人想贪佢肥腻,走来佢屋,坐立讲话。恭喜佢,奉承佢,褒奖佢,话佢好心,话佢好品,所以天有眼,赐福赐禄与佢。臧姑听闻十分欢喜。
第三日,主意往省城,因开列货单,采买什物时,值寒天。
如大红绒被,绔纱蚊帐,漆枕头,佳纹席,金漆柜,长皮袍,诸般衣物。臧姑说:我要金钦玉钢,珠圈银钮,大红裙,花衫袖。种种华丽衣裳俱备,其余酸枝台椅,及古玩东西,各样都买。两张纸方能写得完。
落渡后,逢人便问:“省城至大绸缎铺是那一间?买皮草要去那一条街方有?”先坐头舱既问,经过尾舱再问,后上蓬面又问,各人云:你到省城便见,何必咁敖气。二成曰:“我买皮草呀,你估比同买草皮么?圣人话:每事问就系是礼也。
你想欺我唔识礼吗?”满船人皆大笑,二成唔见丑。重扬扬好得意。
既到大城,寻着一间至大苏杭绸缎铺。自己居然做一个办货大客,口讲指画要某件货物,某样东西,逐一搬来看过合式。
二成说:“价钱总要老实。”后来重有交易,非止一次。便了,掌柜先生提起算盘子:“其该银几多,烦贵客拈银出来,上天平兑。”二成抽身抽势,向兜肚内擒出一钱袋,约一百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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