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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十四·槐西杂志四(第1页)

<b>卷十四·槐西杂志四</b>

林教谕清标言:曩馆崇安,传有士人居武夷山麓,闻采茶者言,某岩月夜有歌吹声,遥望皆天女也。士人故佻达,乃借宿山家,月出辄往,数夕无所遇。山家亦言有是事,但恒在月望,岁或一两闻,不常出也。士人托言习静,留待旬馀。一夕,隐隐似有声,乃潜踪急往,伏匿丛薄间。果见数女皆殊绝,一女方拈笛欲吹,瞥见人影,以笛指之。遽僵如束缚,然耳目犹能视听。俄清响透云,曼声动魄,不觉自赞曰:“虽遭禁制,然妙音媚态,已具赏矣。”语未竟,突一帕飞蒙其首,遂如梦魇,无闻无见,似睡似醒。迷惘约数刻,渐似苏息。诸女叱群婢曳出,谯呵曰:“痴儿无状,乃窥伺天上花耶?”趣折修篁,欲行棰楚。士人苦自申理,言性耽音律,冀窃听幔亭法曲,如李暮之傍宫墙,实不敢别有他肠,希彩鸾甲帐。一女微哂曰:“悯汝至诚,有小婢亦解横吹,姑以赐汝。”士人匍匐叩谢,举头已杳。回顾其婢,广颡巨目,短发髟伞鬙,腰腹彭亭,气咻咻如喘。惊骇懊恼,避欲却走。婢固引与狎,捉搦不释。愤击仆地,化一豕嗥叫去。岩下乐声,自此遂绝。观于是婢,殆是妖,非仙矣。或曰:“仙借豕化婢戏之也。”倘或然欤?

刘燮甫言:有一学子,年十六七,聪俊韶秀,似是近上一流,甚望成立。一日,忽发狂谵语,如见鬼神。俟醒时问之,自云:“景城社会观剧,不觉夜深,归途过一家求饮。惟一少妇,取水饮我,留我小坐,言其夫应官外出,须明日方归。流目送盼,似欲相就。爱其婉媚,遂相燕好。临行泣涕,嘱勿再来,以二钏赠我。次日视之,铜青斑斑,微有银色,似多年土中者。心知是鬼,而忆念不忘。昨再至其地,徘徊寻视。突有黑面长髯人,手批我颊。踉跄奔归。彼亦随至。从此时时见之,向我诟厉。我即忽睡忽醒,不知其他也。”父母为诣墓设奠,并埋其钏。俄其子瞋目呼曰:“我妇失钏,疑有别故;而未得主名,仅倒悬鞭五百,转鬻远处。今见汝窃来,乃知为汝所诱。此何等事,可以酒食金钱谢耶?”颠痫月馀,竟以不起。然则钻穴逾墙,即地下亦尚有祸患矣。

李云举言:东光有熏狐者,每载燧挟罟,来往墟墓间。一夜,伏伺之际,见一方巾衤阑衫人自墓顶出,<需鬼>々(苦侯反。《说文》曰:“鬼声也。”)长啸,群狐四集,围绕丛薄,狰狞嗥叫,齐呼捕此恶人,煮以作脯。熏狐者无路可逃,乃攀援上高树。方巾者指挥群狐,令锯树倒。即闻锯声訇訇然。熏狐者窘急,俯而号曰:“如蒙见释,不敢再履此地。”群狐不应,锯声更厉。如是号再三,方巾者曰:“果尔,可设誓。”誓讫,鬼狐俱不见。此鬼此狐,均可谓善了事矣。盖侵扰无已,势不得不铤而走险,背城借一。以群狐之力,原不难于杀一人;然杀一人易,杀一人而激众人之怒,不焚巢犁穴不止也。仅使知畏而纵之,姑取和焉,则后患息矣。有力者不尽其力,乃可以养威;屈人者使人易从,乃可以就服。召陵之役,不责以僭王,而责以苞茅,使易从也;屈完来盟即旋师,不尽其力,以养威也。讲学家说《春秋》者,动议齐恒之小就。方城汉水之固,不识可一战胜乎?一战而不胜,天下事尚可为乎?淮西、符离之事,吾征诸史册矣。

族弟继先,尝宿广宁门内友人家。夜大风雨,有雷火自屋山(近房脊之墙谓之屋山,以形似山也。范石湖诗屡用之)穿过,如电光一掣然,墙栋皆摇。次日,视其处,东西壁各一小窦如钱大,盖雷神逐精魅,贯而透也。凡击人之雷,从天而下;击怪之雷,则多横飞,以遁逃追捕故耳。若寻常之雷,则地气郁积,奋而上出。余在福宁度岭,曾于山巅见云中之雷;在淮镇遇雨,曾于旷野见出地之雷,皆如烟气上冲,直至天半,其端火光一爆,即訇然有声,与铳炮之发无异。然皆在无人之地。其有人之地,则从无此事。或曰:“天心仁爱,恐触之者死。”语殊未然。人为三才之中,人之聚处,则天地气通,通则弗郁,安得有雷乎?塞外苦寒之地,耕种牧养,渐成墟落,则地气因之渐温,亦此义耳。

王岳芳言:其家有一刀,廷尉公故物也。或夜有盗警,则格格作爆声,挺出鞘外一二寸。后雷逐妖魅穿屋过,刀堕于地,自此不复作声矣。世传刀剑曾渍人血者,有警皆能自响。是不尽然,惟曾杀多人者乃如是尔。每杀一人,刀上必有迹二条,磨之不去。幼年在河间扬威将军哈公元生家,曾以其佩刀求售,云夜亦有声。验之,信然也。或又谓作声之故,乃鬼所凭,是亦不然。战阵所用,往往曾杀千百人,岂有千百鬼长守一刀者哉?饮血既多,取精不少,厉气之所聚也。盗贼凶鸷,亦厉气之所聚也。厉气相感,跃而自鸣,是犹抚琴者鼓宫宫应,鼓商商应而已。蕤宾之铁,跃乎池内;黄钟之铎,动乎土中,是岂有物凭之哉?至雷火猛烈,一切厉气,遇之皆消,故一触焰光,仍为凡铁。亦非丰隆、列缺,专为此物下击也。

余尝惜西域汉画,毁于烟煤,而稍疑一二千年笔迹,何以能在?从侄虞惇曰:“朱墨著石,苟风雨所不及,苔藓所不生,则历久能存。易州、满城接壤处,有村曰神星。大河北来,复折而东南,有两峰对峙河南北,相传为落星所结,故以名村。其峰上哆下敛,如云朵之出地,险峻无路。好事者攀踏其孔穴,可至山腰。多有旧人题名,最古者有北魏人、五代人,皆手迹宛然可辨。然则洞中汉画之存于今,不为怪矣。”惜其姓名虞惇未暇一记也。易州、满城皆近地,当访其土人问之。

虞惇又言:落星石北有渔梁,土人世擅其利,岁时以特牲祀梁神。偶有人教以毒鱼法,用芫花于上流挼渍,则下流鱼虾皆自死浮出,所得十倍于网罟。试之良验。因结团焦于上流,日施此术。一日,天方午,黑云自龙潭暴涌出,狂风骤雨,雷火赫然,燔其庐为烬。众惧,乃止。夫佃渔之法,肇自庖羲;然数罟不入,仁政存焉。绝流而渔,圣人尚恶;况残忍暴殄,聚族而坑哉!干神怒也宜矣。

<a href=/shishu/416>周书</a>昌曰:“昔游鹊华,借宿民舍。窗外老树森翳,直接冈顶。主人言时闻鬼语,不辨所说何事也。是夜月黑,果隐隐闻之,不甚了了。恐惊之散去,乃启窗潜出,匍匐草际,渐近窃听。乃讲论韩、柳、欧、苏文,各标举其佳处,一人曰:‘如此乃是中声,何前后七子,必排斥不数,而务言秦汉,遂启门户之争?’一人曰:‘质文递变,原不一途。宋末文格猥琐,元末文格纤 ,故宋景濂诸公力追韩、欧,救以舂容大雅。三杨以后,流为台阁之体,日就肤廓,故李崆峒诸公又力追秦汉,救以奇伟博丽。隆、万以后,流为伪体,故长沙一派,又反唇焉。大抵能挺然自为宗派者,其初必各有根柢,是以能传;其后亦必各有流弊,是以互诋。然董江都、司马文园文格不同,同时而不相攻也。李、杜、王、孟诗格不同,亦同时而不相攻也。彼所得者深焉耳。后之学者,论甘则忌辛,是丹则非素,所得者浅焉耳。’语未竟,我忽作嗽声,遂乃寂然。惜不尽闻其说也。”余曰:“此与李词畹记饴山事均以平心之论托诸鬼魅,语已尽,无庸歇后矣。”书昌微愠曰:“永年百无一长,然一生不能作妄语。先生不信,亦不敢固争。”

董曲江言:一儒生颇讲学,平日亦循谨无过失,然崖岸太甚,动以不情之论责人。友人于五月释服,七月欲纳妾。此生抵以书曰:“终制未三月而纳妾,知其蓄志久矣。《春秋》诛心,鲁文公虽不丧娶,犹丧娶也。朋友规过之义,不敢不以告。其何以教我?”其持论大抵类此。一日,其妇归宁,约某日返,乃先期一日。怪而诘之。曰:“吾误以为月小也。”亦不为讶。次日,又一妇至。大骇愕,觅昨妇,已失所在矣。然自是日渐尪瘠,因以成痨。盖狐女假形摄其精,一夕所耗已多也。前纳妾者闻之,亦抵以书曰:“夫妇居室,不能谓之不正也;狐魅假形,亦非意料之所及也。然一夕而大损真元,非恣情纵欲不至是。无乃燕昵之私,尚有不节以礼者乎?且妖不胜德,古之训也。周、张、程、朱,不闻曾有遇魅事。而此魅公然犯函丈,无乃先生之德尚有所不足乎?先生贤者也,责备贤者,《春秋》法也。朋友规过之义,不敢不以告。先生其何以教我?”此生得书,但力辩实无此事,里人造言而已。宋清远先生闻之曰:“此所谓以子之矛,陷子之盾。”

袁愚谷制府(讳守侗,长山人,官至直隶总督,谥请悫),少与余同砚席,又为姻家。自言三四岁时,尚了了记前生。五六岁时,即恍惚不甚记。今则但记是一岁贡生,家去长山不远,姓名籍贯,家世事迹,全忘之矣。余四五岁时,夜中能见物,与昼无异。七八岁后,渐昏暗。十岁后,遂全无睹,或夜半睡醒,偶然能见,片刻则如故。十六七后以至今,则一两年或一见,如电光石火,弹指即过。盖嗜欲日增,则神明日减耳。景州李西崖言:其家一佃户,最有胆。种瓜亩馀,地在丛冢侧。熟时恒自守护,独宿草屋中,或偶有形声,亦恬不为惧。一夕,闻鬼语嘈杂,似相喧诟。出视,则二鬼冢上格斗,一女鬼痴立于旁。呼问其故。一人曰:“君来大佳,一事乞君断曲直:天下有对其本夫调其定婚之妻者耶?”其一人语亦同。佃户呼女鬼曰:“究竟汝与谁定婚?”女鬼靦腆良久,曰:“我本妓女。妓家之例,凡多钱者皆密订相嫁娶。今在冥途,仍操旧术,实不能一记姓名,不敢言谁有约,亦不敢言谁无约也。”佃户笑且唾曰:“何处得此二痴物!”举首则三鬼皆逝矣。又小时闻舅祖陈公(讳颖孙,岁久失记其字号。德音公之弟,庚子进士,仙居知县秋亭之祖也)说亲见一事曰:“亲串中有殁后妾改适者,魂附病婢灵语曰:‘我昔问尔,尔自言不嫁。今何负心?’妾殊不惧,从容对曰:‘天下有夫尚未亡,自言必改适者乎!公此问先愦愦,何怪我如是答乎?’”二事可互相发明也。

有讲学者论无鬼,众难之曰:“今方酷暑,能往墟墓中独宿纳凉一夜乎?”是翁毅然竟往,果无所见。归益自得,曰:“朱文公岂欺我哉!”余曰:“重赍千里,路不逢盗,未可云路无盗也;纵猎终日,野不遇兽,未可云野无兽也。以一地无鬼,遂断天下皆无鬼;以一夜无鬼,遂断万古皆无鬼,举一废百矣。且无鬼之论,创自阮瞻,非朱子也。朱子特谓魂升魄降为常理,而一切灵怪非常理耳,未言无也。故金去伪录曰:‘二程初不说无鬼神,但无如今世俗所谓鬼神耳。’杨道夫录曰:‘雨风露雷,日月昼夜,此鬼神之迹也,此是白日公平正直之鬼神。若所谓有啸于梁,触于胸,此则所谓不正邪暗、或有或无、或来或去、或聚或散者。又有所谓褥之而应,祈之而获,此亦所谓鬼神同一理也。’包扬录曰:‘鬼神死生之理,定不如释家所云,世俗所见;然又有其事昭昭,不可以理推者,且莫要理会。’又曰:‘南轩亦只是硬不信。如禹鼎魑魅魍魉之属,便是有此物,深山大泽,是彼所居。人往占之,岂不为祟。豫章刘道人,居一山顶结庵。一日,众晰蜴入来,尽吃庵中水。少顷,庵外皆堆雹。明日,山下果雹。有一妻伯刘文,人甚朴实,不能妄语。言过一岭,闻溪边林中响,乃无数蜥蜴,各抱一物如水晶,未去数里下雹。此理又不知如何。旧有一邑,泥塑一大佛,一方尊信之。后被一无状宗子断其首。民聚哭之,佛颈泥木出舍利。泥木岂有此物,只是人心所致。’吴必大录曰:‘因论薛士龙家见鬼,曰:世之信鬼神者,皆谓实有在天地间;其不信者,断然以为无鬼。然却又有真个见者,郑景望遂以薛氏所见为实。不知此特虹霓之类耳。问:虹霓只是气,还有形质?曰:既能啜水,亦必有肠肚。只才散便无,如雷部神亦此类。’林赐录曰:‘世之见鬼神者甚多,不审有无如何?曰:世间人见者极多,如何谓无,但非正理耳。如伯有为厉,伊川谓别是一理。盖其人气未当尽而强死,魂魄无所归,自是如此。昔有人在淮上夜行,见无数形象,似人非人,出没于两水之间。此人明知其鬼,不得已冲之而过。询之,此地乃昔人战场也。彼皆死于非命,衔冤抱恨,固宜未散。坐间或云:乡间有李三者,死而为厉,乡曲凡有祭祀佛事,必设此人一分。后因为人放爆仗,焚其所依之树,自是遂绝。曰:是他枉死气未散,被爆仗惊散。’沈亻间录曰:‘人有不伏其死者,所以既死而此气不散,为妖为怪。如人之凶死及僧道既死多不散(原注:僧道务养精神,所以凝聚不散)”。万人杰录曰:‘死而气散,泯然无迹者,是其常道理。恁地有托生者,是偶然聚得气不散,又恁生去凑著那生气便再生。’叶贺孙录曰:‘潭州一件公事:妇杀夫,密埋之。后为祟。事已发觉,当时便不为祟。以是知刑狱里面,这般事若不与决罪,则死者之冤必不解。’李壮祖录曰:‘或问:世有庙食之神,绵历数百年,又何理也?曰:浸久亦散。昔守南康,久旱,不免遍祷于神。忽到一庙,但有三间敝屋,狼藉之甚。彼人言三五十年前,其灵如响,有人来而帷中之神与之言者。昔之灵如彼,今之灵如此,亦自可见。’叶贺孙录曰:‘论鬼神之事,谓蜀中灌口二郎庙是李冰,因开离堆立庙。今来现许多灵怪,乃是他第二儿子出来,初间封为王;后来徽宗好道,遂改封为真君。张魏公用兵,祷于其庙,夜梦神语曰:我向来封为王,有血食之奉,故威福得行。今号为真君,虽尊,人以素食祭我,无血食之养,故无威福之灵。今须复封我为王,当有威灵。魏公遂乞复其封。不知魏公是有此梦,是一时用兵,托为此说。又有梓潼神,极灵。此二神似乎割据两川。大抵鬼神用生物祭者,皆是假此生气为灵。古人衅钟衅龟皆此意。汉卿云,李通说有人射虎,见虎后数人随之,乃是为虎伤死之人。生气未散,故结成此形。’黄义刚录曰:‘论及请紫姑神吟诗之事,曰:亦有请得正身出现,其家小女子见,不知此是何物。且如衢州有一人事一神,只开所录事目于纸,而封之祠前。少间开封,而纸中自有答语。此不知是如何。’凡此诸说,黎靖德所编语类班班具载,先生何竟诬朱子乎?”此翁索书观之,良久,怃然曰:“朱子尚有此书耶!”悯默则散。然余犹有所疑者:朱子大旨,谓人秉天地之气生,死则散还于天地。叶贺孙录所谓“如鱼在水,外面水便是肚里水,鳜鱼肚里水与鲤鱼肚里水只是一般”,其理精矣;而无如祭祀之理,制于圣人,载于经典,遂不得不云子孙一气相感,复聚而受祭;受祭既毕,仍散入虚无。不识此气散还以后,与元气浑合为一欤?抑参杂于元气之内欤?如混合为一,则如众水归海,共为一水,不能使江淮河汉,复各聚一处也。如五味和羹,共成一味,不能使姜盐醯酱,复各聚一处也。又安能于中犁出某某之气,使各与子孙相通耶?如参杂于元气之内,则如飞尘四散,不知析为几万亿处,如游丝乱飞,不知相去几万亿里。遇子孙享荐,乃星星点点,条条缕缕,复合为一,于事理毋乃不近耶?即以能聚而论,此气如无知,又安能感格?安能歆享?此气如有知,知于何起?当必有心。心于何附?当必有身。既已有身,则仍一鬼矣。且未聚以前,此亿万微尘,亿万缕缕,尘尘缕缕,各有所知,则不止一鬼矣。不过释氏之鬼,地下潜藏;儒者之鬼,空中旋转。释氏之鬼,平日常存;儒家之鬼,临时凑合耳。又何以相胜耶?此诚非末学所知也。乌鲁木齐千总某,患寒疾。有道士踵门求诊,云有夙缘,特相拯也。会一流人高某妇,颇能医,见其方,骇曰:“桂枝下咽,阳盛乃亡。药病相反,乌可轻试?”力阻之。道士叹息曰:“命也夫!”振衣竟去。然高妇用承气汤,竟愈。皆以道士为妄。余归以后,偶阅邸抄,忽见某以侵蚀屯粮伏法。乃悟道士非常人,欲以药毙之,全其首领也。此与旧所记兵部书吏事相类,岂非孽由自作,非智力所可挽回欤?

姚安公云,人家有奇器妙迹,终非佳事。因言癸巳同年牟丈氵融家(不知即牟丈,不知或牟丈之伯叔,幼年听之未审也)有一砚,天然作鹅卵形,色正紫,一鸲鹆眼如豆大,突出墨池中心,旋螺纹理分明,瞳子炯炯有神气。拊之,腻不留手。叩之,坚如金铁。呵之,水出如露珠。下墨无声,数磨即成浓渖。无款识铭语,似爱其浑成,不欲椎凿。匣亦紫檀根所雕,出入无滞,而包裹无纤隙,摇之无声。背有“紫桃轩”三字,小仅如豆,知为李太仆日华故物也(太仆有说部名《紫桃轩杂缀》)。平生所见宋砚,此为第一。然后以珍惜此砚忤上官,几罹不测,竟恚而撞碎。祸将作时,夜闻砚若呻吟云。

余在乌鲁木齐日,城守营都司朱君馈新菌,守备徐君(与朱均偶忘其名。盖日相接见,惟以官称,转不问其名字耳)因言:昔未达时,偶见卖新菌者,欲买。一老翁在旁,呵卖者曰:“渠尚有数任官,汝何敢为此!”卖者逡巡去。此老翁不相识,旋亦不知其何往。次日,闻里有食菌死者。疑老翁是社公。卖者后亦不再见,疑为鬼求代也。《<a href=/shishu/440>吕氏春秋</a>》称味之美者越骆之菌,本无毒,其毒皆蛇虺之故,中者使人笑不止。陈仁玉《菌谱》载水调苦茗白矾解毒法,张华《博物志》、陶宏景《<a href=/ysdq/793>名医别录</a>》并载地浆解毒法,盖以此也(以黄泥调水,澄而饮之,曰地浆)。

亲串家厅事之侧有别院,屋三楹。一门客每宿其中,则梦见男女裸逐,粉黛杂沓,四围环绕,备诸媟状。初甚乐观,久而夜夜如是,自疑心病也。然移住他室则不梦,又疑为妖。然未睡时寂无影响,秉烛至旦,亦无见闻。其人亦自相狎戏,如不睹旁尚有人,又似非魅,终莫能明。一日,忽悟书厨贮牙镌石琢横陈像凡十馀事,秘戏册卷大小亦十馀事,必此物为祟。乃密白主人尽焚之。有知其事者曰:“是物何能为祟哉!此主人征歌选妓之所也,气机所感,而淫鬼应之。此君亦青楼之狎客也,精神所注,而妖梦通之。水腐而后蠛蠓生,酒酸而后醯鸡集,理之自然也。市肆鬻杂货者,是物不少,何不一一为祟?宿是室者非一人,何不一一入梦哉?此可思其本矣。徒焚此物,无益也。某氏其衰乎!”不十岁,而屋易主。

明公恕斋,尝为献县令,良吏也。官太平府时,有疑狱,易服自察访之。偶憩小庵,僧年八十馀矣,见公合掌肃立,呼其徒具茶。徒遥应曰:“太守且至,可引客权坐别室。”僧应曰:“太守已至,可速来献。”公大骇曰:“尔何以知我来?”曰:“公一郡之主也,一举一动,通国皆知之,宁独老僧!”又问:“尔何以识我?”曰:“太守不能识一郡之人,一郡之人则孰不识太守。”问:“尔知我何事出?”曰:“某案之事,两造皆遣其党,布散道路间久矣,彼皆阳不识公耳。”公怃然自失,因问:“尔何独不阳不识?”僧投地膜拜曰:“死罪死罪!欲得公此问也。公为郡不减龚、黄,然微不慊于众心者,曰好访。此不特神奸巨蠹,能预为蛊惑计也;即乡里小民,孰无亲党,孰无恩怨乎哉?访甲之党,则甲直而乙曲;访乙之党,则甲曲而乙直。访其有仇者,则有仇者必曲;访其有恩者,则有恩者必直。至于妇人孺子,闻见不真,病媪衰翁,语言昏愦,又可据为信谳乎?公亲访犹如此,再寄耳目于他人,庸有幸乎?且夫访之为害,非仅听讼为然也。闾阎利病,访亦为害,而河渠堤堰为尤甚。小民各私其身家,水有利则遏以自肥,水有患则邻国为壑,是其胜算矣。孰肯揆地形之大局,为永远安澜之计哉?老僧方外人也,本不应预世间事,况官家事耶?第佛法慈悲,舍身济众,苟利于物,固应冒死言之耳。惟公俯察焉。”公沉思其语,竟不访而归。次日,遣役送钱米。归报曰:“公返之后,僧谓其徒曰:‘吾心事已毕。’竟泊然逝矣。”此事杨丈汶川尝言之,姚安公曰:“凡狱情虚心研察,情伪乃明,信人信已皆非也。信人之弊,僧言是也;信己之弊,亦有不可胜言者。安得再一老僧,亦为说法乎!”

舅氏健亭张公言:读书野云亭时,诸同学修禊佟氏园。偶扶乩召仙,共请姓名。乩题曰:“偶携女伴偶闲行,词客何劳问姓名?记否瑶台明月夜,有人嗔唤许飞琼。”再请下坛诗。乩又题曰:“三面纱窗对水开,佟园还是旧楼台。东风吹绿池塘草,我到人间又一回。”众窃议诗情凄惋,恐是才女香魂。然近地无此闺秀,无乃炼形拜月之仙姬乎。众情颠倒,或凝思伫立,或微谑通词。乩忽奋迅大书曰:“衰翁憔悴雪盈颠,傅粉熏香看少年。偶遣诸郎作痴梦,可怜真拜小婵娟。”复大书一“笑”字而去。此不知何代诗魂,作此狡狯;要亦轻薄之意,有以召之。

胡厚庵先生言:有书生昵一狐女,初遇时,以二寸许壶卢授生,使佩于衣带,而自入其中。欲与晤,则拔其楔,便出嬿婉,去则仍入而楔之。一日,行市中,壶卢为偷儿剪去。从此遂绝,意恒怅怅。偶散步郊外,以消郁结,闻丛翳中有相呼者,其声狐女也。就往与语,匿不肯出,曰:“妾已变形,不能复与君见矣。”怪诘其故。泣诉曰:“采补炼形,狐之常理。近不知何处一道士,又搜索我辈,供其采补。捕得禁以神咒,即僵如木偶,一听其所为。或有道力稍坚,吸之不吐者,则蒸以为脯。血肉既啖,精气亦为所收。妾入壶卢盖避此难,不意仍为所物色,攘之以归。妾畏罹汤镬,已献其丹,幸留残喘。然失丹以后,遂复兽形,从此炼形又须二三百年,始能变化。天荒地老,后会无期;感念旧恩,故呼君一诀。努力自爱,毋更相思也。”生愤恚曰:“何不诉于神?”曰:“诉者多矣。神以为悖入悖出,自作之愆;杀人人杀,相酬之道,置不为理也。乃知百计巧取,适以自戕。自今以往,当专心吐纳,不复更操此术矣。”此事在乾隆丁巳、戊午间,厚庵先生曾亲见此生。后数年,闻山东雷击一道士,或即此道士淫杀过度,又伏天诛欤?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挟弹者又在其后,此之谓矣。

从弟东白宅,在村西井畔后,前未为宅时,缭以周垣,环筑土屋。其中有屋数间,夜中辄有叩门声。虽无他故,而居者恒病不安。一日,门旁墙圮,出一木人,作张手叩门状,上有符箓。乃知工匠有嗛于主人,作是镇魇也。故小人不可与轻作缘,亦不可与轻作难。

何子山先生言:雍正初,一道士善符箓。尝至西山极深处,爱其林泉,拟结庵习静。土人言是鬼魅之巢窟,伐木采薪,非结队不敢入,乃至狼虎不能居,先生宜审。弗听也。俄而鬼魅并作,或窃其屋材,或魇其工匠,或毁其器物,或污其饮食。如行荆棘中,步步挂碍。如野火四起,风叶乱飞,千手千目,应接不暇也。道士怒,结坛召雷将。神降则妖已先遁,大索空山无所得。神去,则数日复集。如是数回,神恶其渎,不复应,乃一手结印,一手持剑,独与战,竟为妖所踣,拔须败面,裸而倒悬。遇樵者得解,狼狈逃去。道士盖恃其术耳。夫势之所在,虽圣人不能逆;党之已成,虽帝王不能破。久则难变,众则不胜诛也。故唐去牛、李之倾轧,难于河北之藩镇。道士昧众寡之形,客主之局,不量力而撄其锋,取败也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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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者,妖魔鬼怪也;异者,神秘诡谲也。这里有食人影子的食影,有以梦杀人的梦魇,有以吓唬小孩为乐的猫儿爷,有乘之可穿梭阴阳的阴马车,有只杀人不救人的杀生佛,有只可死人听不可活人看的诡京剧,有行走于街头巷尾卖人肉馄饨的混沌婆婆,有以寿命为买卖的三生当铺……一本神秘的《诡录》,将苏逸带进了这个光怪陆离、神秘莫测的世界。...

夏未央

夏未央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夏未央(连城VIP手打完结)作者:日月青冥内容简介我知道,你我之间这一切不过是一场交易;可我以为,如果有一天你要做出选择,至少,你一定会选择我。直到你笑着挽起她的手头也不回,我才终于明白,原来从头到尾,不过是我自欺欺人的一厢情愿。可这份对你的爱依旧梗在胸口隐隐作痛...

不请长缨

不请长缨

隆安帝二十七年,少年将军周鹤鸣大挫朔北十二部,得胜回朝,被迫成亲。 对方恰好是他心上人……的亲哥哥。 * 周鹤鸣幼时曾到宁州,机缘巧合,惊鸿一遇,单恋抚南侯郁涟许多年,自然知道对方有个怎样糟糕的兄长。 郁濯此人,在宁州坏名远扬,人人嫌恶。 二人大婚当日,郁濯春风得意,周鹤鸣万念俱灰,唯恐避之不及,郁濯却偏要来招惹他。 周鹤鸣如临大敌,誓要为心上人守身如玉,好歹将对方制服,却听见郁濯饶有兴趣地问: “我究竟哪里不如舍弟?” “你说出来,我定分毫不改。” * 恰逢战事又起,周鹤鸣马不停蹄赶回青州,却先等来了自己的白月光郁涟。 郁涟为公事而来,周鹤鸣知此生无缘,但求尽心护其左右。 护着护着,他发现了不对劲。 自己的白月光,怎么私下里行事作风同他的可恶兄长一模一样? 周鹤鸣如遭雷劈,艰难说服自己接受了白月光性情大变的可能性,对方却出其不意地掉了马。 “怎么了小将军?猜到我即是他、他即是我之后,你就不爱笑了。” 【鬼话连篇·钓系混邪美人受x前期纯情忠犬·后期狼狗攻】 周攻郁受,不拆不逆 可怜的周鹤鸣,被郁濯玩弄于股掌之中。 小剧场: 后来青州城外,绯色蔓延,白鼎山四野自阖为笼,并不许他人窥见半分。周鹤鸣一手环人,一手勒马绳,穿行于猎猎夜风。 郁濯仰头看他,开口时吐息潮热:“怎么好话赖话软话硬话都听不得?云野,是只想听我的真心话么?” 笑意层层染上了他的眼,眼下明晃晃露着颗小痣,像是天真未凿、漫不经心。 ——却分明是蓄谋已久的引诱。 周鹤鸣勒住缰绳,郁濯在突然的变速里微微后仰,露点半节修长脖颈,被一口咬住了喉结,周鹤鸣的声音嘶哑着响在耳边。 “你分明知道,我都会信的。” 【食用指南】 1.架空不考究,私设同性可婚 2.1v1,HE,正文主受,有群像,先婚后爱,24K纯甜文(信我 3.年下,攻为成长型人设 4.文名取自贺铸的词,封面是郁濯 5.不控攻/受,一切为故事本身服务...

我在NBA偷戒指

我在NBA偷戒指

——无系统,猥琐流——詹姆斯抱怨道:“我从来没有在超级球队待过。”而陈极会说:“对的,我很幸运,我去的每一支球队都是超级球队,不夺冠就失败的那种。”顺便问詹姆斯哈登一句:“登哥要总冠军戒指吗?”......

长安牛马实录

长安牛马实录

(本文有CP,男女主都不是完美人设,成长型,一定程度上自私,男主是莽夫!且配角不会莫名其妙降智,非无脑爽文。)‘道虽险阻,吾心甚坚’江上弦一朝穿越,勤勤恳恳在长安摆摊卖卤羊肉半年攒钱,准备给大唐餐饮业来一波震撼。凭空出现的神秘来信打乱了所有计划。“什么?这玩意儿还有任务?”“直爹贼!老娘就知道!你大爷的穿越还带业绩......

总裁的七日恋人

总裁的七日恋人

他是权势滔天的帝国总裁,强势霸道,狂妄不可一世。性情高冷禁欲的他,一时兴起将她禁锢在身边,渐渐地护她成了习惯,宠她成了执念,深入骨血的痴恋让她逃无可逃。他说:“我允许你任性,但你必须在我允许的范围内任性。当初你把自己当生日礼物送给我了,这辈子你就是我的!从头到脚都是我的!一根头发丝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