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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趾安吉吴昌硕跋云:“石友示苏翠像砚,马守贞题,可称双绝。翠乐籍,工墨竹、分隶。咸淳辛未,宋度宗七年。己丑,明万历十七年也。”

蕙风按:《画史会要》云:“苏氏,建宁人。淳佑间流落乐籍,以苏翠名。尝写墨竹,旁题八分书。如倚云拂云之类,颇不俗。亦作梅兰。”今此砚像题款,正作分书,则阿翠即苏翠无疑。《画史》云淳

佑间,则咸淳之误也。

嘉庆《泾县志》,洪北江为总修,体例精审,卓然可传。其《人物志.志寿考》有云:“明查万纲,九都人,年一百二岁;季弟万彩,年一百岁。万纲兄弟四人,仲万纪,叔万芒,皆年九十余。子友爵,年八十余,五老一堂。知县何大化赠以扁额云‘寿星五聚’。又查永阔,九都人,年百岁,知县李日文,以“天赐百龄”扁额旌之,县志记永阔,与万纲相连,盖为时相去不远也。”夫人寿期颐,世不多觏,若查氏一门,跻百龄者三人,诚山川间气所锺,求之志乘中,殆不能有二焉。

有清之将亡也,叉雀之嬉成为风气,无贤愚贵贱,舍此末由推襟抱,类性情,而其流弊所极,乃不止败身谋,或因而误国计。相传青岛地方,沦弃于德,其原因则一局之误也。当时青岛守臣文武大员各一:文为山东道员蒋某,武则总兵章高元也。岁在丁酉,蒋以阖差调省,高元实专防务。某日日中,炮台上守兵,偶以远镜了望海中,忽见外国兵舰一艘鼓浪而来,亟审睇之,则更有数艘,衔尾继至,急报高元。高元有雀癖,方与幕僚数人合局,闻报夷然曰:“彼自游弋,偶经此耳,胡张皇为?”俄而船已下碇,辨为德国旗帜,移时即有照会抵高元署,勒令于二十四点钟内,撤兵离境,让出全岛。高元方专一于雀,无暇他顾,得照会,竟姑置几上,其镇静情形,视谢安方围棋得驿书时,殆有甚焉。彼特看毕无喜色,此则并不拆视也。久之,一幕客观局者,取牍欲启封,高元尚尼之,而牌已出矣。幕客则极口狂呼怪事。高元闻变,推案起,仓皇下令开队,则敌兵已布通衢踞药库矣。将士皆挟空枪,无子药。既不能战,诣德将辩论,亦无效,遂被幽署中。于是德人不折一矢而青岛非复中国有矣。事后,高元迭电总署,谓被德人诱登兵舰,威胁万端,始终不屈,皆矫饰文过之辞耳。嗟乎,青岛迄今再易主矣。吾中国亦陵谷变迁,而唯看竹之风,日盛一日。尤足异者,旧人号称操雅,亦复未能免俗。群居终日,无复气类之区别,则此风伊于胡底也。俯仰陈迹,感慨系之矣。

宜兴许午楼嘱审定其尊人《木民漫笔》,泰半诗话及异闻,间涉灾祥果报之说,关系掌故者绝少。兹节录数事如左:

寿阳相国祁文端易箦日,胸微温,越六日复苏,索笔题诗云:“圣驾临轩选异才,八方平靖物无灾。上元世业十年后,自有贤豪应运来。”

长白青墨卿督学江苏,无名氏制联云:

“白旗丁偏心真可怕,青瞎子无目不成睛。”颇工,然非实录。青公鉴衡殊允也。

周迪号藕塘,乡试荐卷,以“心腹肾肠”,为满洲某公所黜,曰医书不可入文。曹铁香太中朝考以“蕰”字见抑,铁香诗云:“御颁诗韵从头检,蕰字何曾作蕴书。”

楚某贵人,蚤岁不善治生,箪飘屡空,高尚其志,不受嗟来之食。有戚某官江苏,往探,兼为山水之游。抵金陵,其戚早引归。资用既罄,幸逆旅主人不甚索逋,且时来就谈,曰:“相君之貌,非久困风尘者。”因教以卜,设肆于店门,日用粗给无赢余。开年首春,主人致酒曰:“今岁值大比,请复理旧业。”主人日来劝读,若师保,端阳后饯行,赆白金三十两。贵人归而举于乡。次年成进士,入翰林,即邮书报主人而未得达。后十数年,贵人总制两江,微服访之,主人老不复识客。久之始悟,握手如平生欢。出酒同饮,贵人徐告之故。主人惊起欲拜,贵人捺令坐曰:“贫贱交勿拘形迹。”遂邀主人为食客。甚长子固营卒,旋擢守备;次子略识字,为纳资得县丞,官于浙,后至司马。

沤尹言,朱九江有犹子酷嗜钱。一日,九江谓之曰:“钱之为物,有何佳处,汝顾爱之若是?”犹子者亦请问九江曰:“钱之为物,有何不佳处,叔顾不爱之若是?”斯言饶有哲理,犹子者亦复不凡。因忆吾乡桂林,清议绝可畏。舍兄东桥所居,距吾庐不数武,某日向夕诣兄,值盛暑,未易长衣。甫出门,遇一友,遽诃余曰:“汝何故着短衣出门?”余亦笑诘之曰:“汝何故着长衣出门?”当时此友,竟急切不能答也。

余年十三四,不知诗为何物,辄冒昧屡为之,有句云:“薄酒并无三日醉,寒梅也隔一窗纱。”姊丈蒋君梓材,见而诫之曰:“童子学诗,胡为是衰飒语?”因举似其近作,句云:“有酒且拌今夕醉,好花不断四时春。”自谓兴会佳也。讵蒋君不数年即下世,余虽坎廪无成,然而垂垂老矣。因忆及诃余之友,牵连记之。蒋君雅人,其规我,其爱我也。

近人某氏撰野乘,有“某太史遗事”两则。某太史者,故相国某之馆宾也。相国晚节不可道,方隆盛时,则◇然讲学家也。太史貌理学迎合之,其遗事野乘殊未备。相国邸第,在前门内东城根,太史寓所在前门外西河沿,相距非甚远,而亦未为甚近。太中固英年,堂上犹具庆,自到馆已还,下榻相国邸,每日授读余闲,必回寓省亲一次。往还时间,不差茧发。且无论寒暑风雨,必步行不乘车,相国以是益重之。而不知其去时,出相邸数武即顾车;回时,未至相邸数武,仅舍车而徒。且未必果回寓,即回寓,亦未必非别有所为也。太史尊人近耄耋,患失明。一日,太史夫人炙牛脯,杂紫兰丹椒,芬馨扑鼻观。尊人问焉,且曰:“幸分而翁一杯羹也。”适太史省亲在寓,则对曰:“吾家近戒食牛犬,安有是?其殆东邻杀牛乎?”太史以相国奥援,入清秘堂,京察一等,出守大郡。尝语友人曰:“居官要诀,唯稳、冷、狠三字。”友人徐曰:“其如别有三字,不能兼顾何?”曰:“何也?”曰:“君、亲、民也。”太史愠甚,而无如何。先是,太史之捷于乡也,年甫十七,其尊人持重特甚,嘱一老仆卫之北行。老仆者,与太史尊人年相若,其尊人幼年入塾时,仆即为僮伴读者也。其行也,以仲冬,由东大道遵陆。当是时,风气犹未甚开,视航海犹畏途也。太史为节费计,与友人共赁一车,而命老仆徒步以从,风雪长途,踉跄历十八站。甫抵都门,仆以积劳病殁,太史夷然,薄敛丛葬之而已。太史自应童子试,至于散馆考差,皆出手得庐,未尝枉抛心力。年未三十,一麾出守,东南繁富,宦橐甚充,其福命诚加人一等。国变以后,不闻消息。意者,坐拥厚资,优游林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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